剧版玉歌的那两年——第五十五话

第五十五话

如歌坐在梅院的汤池边,半裸着上身,如歌散落的黑发在汤池里铺了一片,但是她似乎并没有享受这雨夜中的温暖,她的目光有些悠远,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,窗外有雨,还有微风。

薰衣进来看到如歌又在发呆,连忙将一方干净的浴巾披在她的身上,“小姐,这是秋天了,小心着凉。”

如歌听见有人说话,回过了神。她看见薰衣在旁边的衣架上放好了干净的衣服,点上了好闻的熏香。

“咦,这好像黄琮房间里的味道……”如歌转过头,对着薰衣说。

薰衣一边将香炉盖上,一边回答,“嗯,赤璋亲手做的苏合香,加了调理行气通络的药,黄琮说,你为玉少爷疗伤常常使用烈火功,这个香可以帮助你恢复。”

如歌听了,不知为何愣了一下,然后她缓缓收回了眼神,盯着池子里的雾气,轻声的说道,“薰衣,你说,我还能为玉师兄做点什么呢?”

薰衣蹲下来,将她身上披好的浴巾又往如歌的脖颈上提了提,附在她耳边轻声说,“都说病来如山倒。玉少爷自幼身体就不好,这两年折损也大……自然好起来也急不得……”

如歌紧紧的抱着双膝,将头搁在膝盖上,几分泄气几分难过的说,“我不是急——我就是总担心:我想师兄多休息,可是他睡久了,我又特别怕他不再醒来;我想师兄多吃点东西,可是如果像今天中午这样,我又宁愿他只要能说话就好;我不知道师兄明天会怎么样,也不知道他能够熬多久才能好,更怕黄琮或者赤璋哪天又突然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……”突然,如歌好像想起什么似的,她抬起身,看着薰衣说,“师兄第一次被抓到暗河宫,你……知不知道?”

薰衣浑身一震,就是她去刺杀如歌的那次吗?是如歌跌落火海的那次吗?……薰衣不自觉的拉开了一些跟如歌的距离,不敢看如歌的眼睛。

“薰衣,我不是说你……”如歌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,她拉过薰衣的手,“那时你也是身不由己,都过去了——我只想知道,第一次在暗河宫里,暗夜罗到底怎样让师兄身体恢复的。”

薰衣抬头,如歌的眸子澄澈而明净。如歌的手掌也很温暖。

其实那些难以回首的过去,在每个的心底都有一道伤。可是,这道伤每个人都要去重新面对,而不是逃避。因为刻在心底的印记,从来不会遗忘。

如歌自从越来越理解玉自寒,她觉得她也越来越能理解周围的人。

薰衣神色有些黯然,但是她仍然低低的回答,“真的不知道。那是我第一次回到暗河宫里,……暗夜罗那时是常常进出暗河宫地底的一间防守严密的囚室,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,那里会困着玉少爷。”薰衣停顿了一下,然后又有些急切的说,“小姐,我保证,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你和赤璋,我真的没有再有隐瞒……”

如歌抱住薰衣,轻轻拍她的后背,“薰衣不要急,我信你。”

片刻,薰衣又轻声说,“有一次,暗夜罗在那里呆了两个多时辰才离开,而且屏退了所有守卫。然后他出来,没多久,就差人将一个大箱子送出了暗河宫。抬箱子的人是他的亲信,我问过箱子里是什么,他们回答得支支吾吾……只是,他们走过后,我似乎听见了箱子里有轻微的咳嗽声——那声音,是很像玉少爷,只是,当时我没有多想……”

如歌听见薰衣的这番话,有些许的怔楞,然后她猛然放开薰衣,扶住薰衣的双肩,略带惊喜的说,“薰衣,赤璋和玄璜都说,第一次师兄从暗河宫被送回到军营,就是被困在一个大箱子里的——赤璋还说,那次他为师兄把过脉,他觉得师兄的心脉当时很不对,但是又没发现其他受伤的迹象……后来,师兄就能站起来了——那么,按你说的,那箱子里就是师兄,之前你说暗夜罗在囚室里两个多时辰,就是赤璋说的,暗夜罗将他强大的暗河心法强行输到了师兄体内,助他恢复……师兄的心脉应该就是在那时受损的——只是,如果师兄的心脉受损如果真的跟暗河心法有关,那还有谁能帮师兄呢?”

如歌说着说着,声音又低下去。

“青龙堂啊!”薰衣忽然对着如歌说了一句,“青龙堂有天下各门各派的藏书和典籍,小姐为什么不尝试去查查看?”

如歌愣了一下,然后开心的笑起来,“对啊对啊,薰衣你真了不起……赤璋武功不好,我可以帮他去给师兄查有关暗河心法的问题……我还能帮师兄做这件事的……”

如歌一下子将披在身上的浴巾丢开,一骨碌的泡进汤池,乌黑的长发随着她的笑声和动作在水面起伏,“嗯嗯,赶快洗,洗了回去看看师兄——明天就去青龙堂查……”

薰衣看见如歌想开的样子,心中仿若一块巨石落地。

 

待如歌收拾完毕走到前院,雨已经停了。但是连续两日的小雨让此刻的山庄显得有些深秋的凉意。在一棵梅树下,玄璜正端着一个瓷碗蹲在那里,从背后看,只能看到他背上的剑,端着碗的左手,右手不知道放在身前轻轻的捣鼓什么。这个与他平时板正严肃的样子相差有些远。如歌走近,唤了一声,“玄璜,在干嘛?”

玄璜陡然听见如歌的声音,有些失措的站起来,转过身对着如歌屈身行了一个礼。然后,玄璜看见如歌身后的薰衣,正略带讶异的看着地上乳白色的那团东西,薰衣认得,那是之前玄璜陪他们回来之时,她特地为他准备的一碗驱寒的汤圆。

玄璜看见薰衣盯着地面的眼神,有点慌张,他挠挠头,解释道,“那个……地上有蚂蚁在寻食……我想才下了雨,又秋凉了……这蚂蚁必是很需要食物才会出来的吧……我……我从碗里夹了一个汤圆给它们……不过,好像,好像太粘了,它们搬不动……还被粘上去了……”

一席话说的如歌和薰衣笑出声来,这个平日里端肃严厉的玄璜,竟然偶尔也孩子气得可爱。看着如歌和薰衣笑,玄璜又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,赶紧闭上嘴,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,将碗筷双手恭敬的递还薰衣,“薰衣姑娘,这是已经洗净的碗筷……那个,我并没有故意要把你给的东西扔掉……”

薰衣连忙双手接过碗筷,“玄侍卫客气了,薰衣明白。”

“这个,……这个,我帮你收拾好了……”玄璜左右看看,开始寻找可以打扫的工具。薰衣连忙行了一个礼,“不用了,薰衣知道如何打扫……玄侍卫还是赶紧送我家小姐回竹院吧……”

玄璜被提醒了,才恍然想起,如歌还在一边看着。可是待他转过头,看看如歌已经走到了大门口,正想快步追上,忽然又对薰衣行了一个礼,“多谢薰衣姑娘了。”

薰衣微笑还礼,一直送至门口,直至他们消失于夜色中。然后,薰衣返回刚刚那棵梅树下,果然那黏糊糊的汤圆上还粘着两三只蚂蚁在那里努力挣扎,周围有几只在围着汤圆爬来爬去,触角不停晃动,看上去有些慌张。想必玄璜刚刚就是在那里用手一只只将蚂蚁捻下来。薰衣蹲下身体,用右手轻柔的将剩下的几只蚂蚁放回地上,才起身回厨房里拿扫把清扫。回到厨房时,她先在盆里洗了洗手,然后将玄璜洗干净的那只碗和那双筷子重叠好,放进了左手边的柜子里。自从如歌和她不再梅院用膳后,薰衣已经将不常用的碗筷全部清理干净,如今右面的柜子里还保留着五六个如歌特别喜欢的碗碟,而左边的柜子里,则只留下了这一副碗筷。薰衣关上柜门的时候,眼前又浮现了玄璜刚才在梅树下挠头的样子,薰衣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特别温柔的微笑。

在回竹院的路上,玄璜思索半天,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:“大小姐,刚刚……刚刚……薰衣姑娘……没有认为是我不喜欢她做的东西罢?”

如歌停住脚步,转过身,笑意盈盈回答道,“玄璜,你都问了四遍了,你是担心什么呢?”

“我是担心……哦,不是,不是,我是觉得薰衣姑娘每天晚上为我准备甜点,如果她认为我是不喜欢她做的东西才丢到地上的……那真的不是那样……”玄璜的声音有些局促,也有些慌张。

“玄璜,担心的话,就要亲自去跟薰衣讲清楚啊,你看,你问我,我回答了你也不信。”

玄璜急忙摆手,“没有没有,大小姐,我没有不信你,我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玄璜又挠挠头,没找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。

如歌歪着头看着玄璜,想了想,又笑道,“玄璜,我觉得这个你要向我学习一下。”玄璜哑然,抬头看着如歌。

如歌看看玄璜,认真的说,“你看,我以前想知道什么事情,总是不敢问师兄,结果,后来我发现,有些东西真的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。所以,我也想通了,与其从别人那里知道一个大概,不如干脆的问师兄。师兄……开始还要有所隐瞒,不过多问几次,他也就隐瞒不了了。”

如歌停了一下,又笑着说,“有些事情,应该去问自己想问的那个人。”然后,如歌拍拍玄璜的肩,“薰衣给你的香囊可是弄丢了?”

玄璜大惊,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极精巧的香囊,“没有啊,我一直藏在身上。”

如歌的眼底笑意渐深,“玄璜,你藏得可深啊!”

玄璜又是一愣,夜色中,如歌觉得玄璜那略显黝黑的皮肤上透出淡淡的红色,他有些手脚无措,但是看得出来,他依然非常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个香囊,“那个,我……常常伺候王爷,就是怕弄掉了才藏进……放进怀里……”

如歌拍拍玄璜的肩,转身继续往前走,边走边说道,“玄璜,薰衣可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,温柔能干,端庄大气,厨艺茶道,针黹女红都是极好的。你若是要去问她,一定不准嫌弃她曾经是暗河宫的人,否则,我告诉师兄,让他好好罚你。”

如歌的声音,随着她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不远处。

玄璜心底掠过一阵惊喜,他怎会不知道薰衣的好呢?从暗河宫回到山庄,开始山庄里对她议论纷纷时,她的沉静淡然;为了照顾到竹院的如歌时,她每日早出晚归,从无怨言;为了让如歌编五彩绳,她到山下为如歌重新找来新的锦绳;她做的饭菜真的非常好吃;他已经记不得是从何时开始,他在卯时那样希望在竹院看到她的身影,他也记不得从何时开始,他突然喜欢在厨房帮忙,他也觉得自己在厨房杂事上,其实蛮有天赋……

玄璜还记得端午的清晨,他刚打开房门,薰衣就在廊下站着,端着一碗才熬好的姜茶,她小心翼翼的问他,昨夜淋雨后有没有着凉,递给他热气腾腾的姜茶,还双手递上了五彩绳和香囊……她说,为了谢谢他那日雨夜来寻她,编的彩绳,绣制的香囊,那手工绝不比宫里的绣娘差;玄璜怎么也忘不了,薰衣双眼里的关切和温柔,那种关切,不只是出于一种对陌生人的礼貌,而是带着温度的赤诚;

他送他们回梅院,每晚都会为他准备甜点,夏有清凉的柴豆腐,绿豆汤,现在又有暖暖的桂花汤圆、红豆莲子羹……

玄璜从来没有想过,每天有人单独为自己做饭这种事情,会发生在自己身上。这种事情,戏里唱过,故事里有过,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时,还是有些特别的感觉——他说不清楚的感觉,但是玄璜觉得这种感觉很不错。所以,他特别担心,刚刚发生的那一幕,会被薰衣误解。

不过,刚刚大小姐的意思是,不必拘礼,可以跟薰衣讲话了?

玄璜听得如歌脚步渐远,忙收回思绪,快步赶上。但是他的脑子里,始终盘旋着薰衣刚才略有诧异的眼神,他想,也许大小姐是对的,有时候,有些话就是该对想说的那个人说。

 

如歌回到竹院时候,亥时已过。因为今天玉自寒出现了寒凉症状的呕吐,所以晚膳没有用,赤璋只是让他服下暖胃的蜂蜜姜茶,催促他赶紧睡去。所以,如歌今日提早就回了梅院。

如歌踮手踮脚的推开门,房间里灯光昏暗,但是如歌的心情不错。她快速的移至玉自寒的床榻前,先握住了他的手,待她确认很暖和的时候,才放低身体,缓缓跪下,她闭上眼睛,调整呼吸,运起内力,一股温热而强大的内力从如歌的掌心缓缓流淌向玉自寒的身体。

片刻,如歌睁开双眼,俯身向前,望着玉自寒的清隽的眉眼,如歌觉得自己以前真傻,怎么会看不出师兄长得那么好看呢?师兄的气质若玉天成,笑的时候光华流转,不笑的时候,威仪自成。如歌想了想,师兄笑的时候好像不多,只有在熟悉的人的面前才会笑一下,自己应该是最幸运的,因为她好像见过师兄的笑得最多的人。

如歌将头轻轻的靠在玉自寒的手臂上,自言自语道,“师兄,我终于知道该怎么帮你了,明天开始,我就去查找青龙堂的各种典籍,我相信,我一定能帮赤璋找出关于暗河心法的书来——就算我看不懂,黄琮和玄璜武功那么厉害,总能看懂——要不等到回京,我找刘公公看,黄琮说,刘公公武功可厉害了——”说着,如歌抬起头,她的眼睛越过玉自寒盖在身上的锦被,刚好可以看见玉自寒脸的轮廓,“师兄,我一定能帮你,相信我——”

屋里烛火摇曳着,投下模糊的影子。

如歌想着想着,莫名的笑起来,她又将头埋下,师兄的锦被上有好闻的君山银针的茶叶淡香,如歌使劲吸吸鼻子,朦胧的睡去。

她的手一直握着玉自寒的手,掌心间,温暖在缓缓的流淌。

 

 

窗前,玉风铃微动,好像在说,当你想方设法只想一直对一个人好,算不算已经喜欢上了他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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